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寅哥儿

  我的好兄弟,是寅哥儿。寅哥儿,是我的好兄弟。

  我的好兄弟,是寅哥儿。寅哥儿,是我的好兄弟。

  我跛了脚,他也跛了脚。两个一晃一摇的走着,也还整齐。

  那个桥洞是我栖身的地方,能遮住天上的雨。对,那雨还在天上的时候,哪怕砸到桥面上,不会与我有任何关系。可它偏机灵,不断向下淌,向着我这扑来。但不吼叫,不撕扯,只是要渐渐的让这干涸的桥洞重温水的滋养,好像这桥洞欢迎它似的。它与桥洞似有不解的缘。或许正是从前流淌的那抚摸着桥洞沧桑脸庞中的一滴。我为它的专情所打动,却不得不教它认清现实,这桥洞已被我占据,这是我的领土,这是寅哥儿栖身的地方。

  摸了几块石,垒成一圈石栅,庄重地宣誓我的主权。我握着这根发黑的手杖,挥舞着,敲打着。一阵怪风竟让我旋了一圈,扑倒在地上。你凭什么帮它,这与你何干,多事的风!快走,滚开,滚开啊!竟忽的挑起个什么,是块布?是寅哥儿留下的?顾不得,一挑,裹在身上。来吧,你来吧,我不怕你的。哈,可怜的雨水,可怜的河水,你终是回不来了吧。

  忽的一束白光,拉过一声轰响。先是一惊,亮堂堂的,不一会儿,这桥洞便又是最黑暗的地方了。黑暗得让人难以喘息,颤抖,白茫茫的一片。踱到稍高一点的泥板子上,斜靠在洞壁上。慢慢蹲下,手向下探,摸到底,用力按几下,又怯怯坐下。躺着,蜷成一团,紧握着手杖。恍惚间,静了,没甚生息了,我只知道我还在喘气,是风走了吧,水去了吧,,没了丁点喧闹,都趋于沉寂,又在消逝吧。觉得自己正被什么一点一点吞没。想喊叫,却只有嘶哑的喘息。“哐”的一阵轰响,我被拉了出来,是先前的石头塌了。寅哥儿在就好了。他虽讲不了什么话,但至少在我身边,至少听我的呜咽。寅哥儿去哪了,我的寅哥儿。

  我看到了,他们都围在我身旁。还有寅哥儿,他回来了,也在我身旁。

  他们或议论惋惜,或不语呆望。却有几个毛孩子要踢那些石块。我大叫着别动,他们不听,还越发有劲了。甚至跑过来,要抢我的木杖,还要拿我的布,我死死的抓着,只能抓着,尽力的抓着。对他们咆哮一分,便是对他们鼓励十分。好似我的咆哮,在为他们助威。幸运的,我快不能坚持时,十分庆幸,他们也烦了,嬉笑着站在一旁。

  “多活泼的孩子啊”

  “不,应该是群机灵鬼”

  “瞧,他们玩得真是有趣啊”

  是赞叹、是褒奖。我只求他们离开这里。没办法啊,他们偏不离开,我有什么可看的?寅哥儿?更没什么可提的了。

  过不多时,围的人越来越多了。

  突然,他们却让了一条路来,还恭敬的把我们请出去。不及清洗我们身上的泥垢,只急忙领我们去参加什么仪式,说会很庄严肃穆,而且我们是主角。难怪被那般注视呢。这仪式也没什么排场,我甚至曾遇见过,还去同着唏嘘几声,讨了杯酒的。也不能说是讨,是换,是拿眼泪换的。我自然已熟悉,也就无需排演了。几阵喧闹,几场诉说,又是几批如我一般讨酒的。木杖敲打着碗,过就过了吧。又如昨一般的死寂,仅握着我的木杖,裹着我的布,却不见了寅哥儿,伴着我的兄弟。

  寅哥儿,我的兄弟,你在哪里。

  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
——2017.5.24

偊由 夜书